第457节（2 / 2）

&esp;&esp;狄进道：“确实不能断言，然搜寻这等潜伏已深的贼人，本就如大海捞针一般，但凡有线索，都必须跟进！实际上，父亲大人还未归来之前，我已经让机宜司仔细调查那些罪臣，如今父亲大人恰好说起，我倒是愈发地肯定，这个判断没错了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的表情再度变化，缓缓地道：“原来是这么回事，看来是为父疏忽了……只是罪臣流放，天南地北，即便是机宜司，也没办法准确查到是哪一家吧？”

&esp;&esp;“确实无法准确查到，但有的时候，为了天下苍生，国朝稳定，不得不行杀伐之事！”

&esp;&esp;狄进轻轻叹息，旋即斩钉截铁地道：“伪造祥瑞，挑拨太后与官家母子不合，此乃动摇国本，罪臣本就有过，如今罪上加罪，自是稍有不妥，就有错杀，勿放过！”

&esp;&esp;“什么！”

&esp;&esp;堂内猛地一静。

&esp;&esp;与外面炮竹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
&esp;&esp;烛火之下。

&esp;&esp;“锦夜”和狄湘灵都一个激灵，诧异地看向狄进，中年大汉则再次不笑了。

&esp;&esp;“锦夜”最是震惊。

&esp;&esp;据他所知，这位年轻的经略相公从来不将打打杀杀放在嘴边，反倒是得饶人处且饶人，能活人性命就活人性命，因此“禄和”乜罗才会死心塌地投靠对方。

&esp;&esp;现在一个性情宽和的人，居然扬言有错杀勿放过，到底是嘴上的威胁，还是真的会赶尽杀绝？

&esp;&esp;狄湘灵同样也很惊讶，但马上又点了点头，深以为然。

&esp;&esp;娘的！早该如此了！

&esp;&esp;冒认父亲本就是不死不休，编造指腹为婚之说更是歹毒无比，偏偏事关亲长，不得不投鼠忌器！

&esp;&esp;狄父回归，自始至终都有许多破绽，经不起细致的推敲，问题是年纪轻轻的经略相公，又做下了多少壮举，无数人心里既忌惮又嫉恨，正愁没有借口呢，现在孝道人伦的把柄送上门来，那还不高兴得大肆宣扬？

&esp;&esp;狄湘灵知道弟弟正是清楚这点，才会一直默默等待时机，并且寻找机会刺激对方。

&esp;&esp;如今“锦夜”的出现，让对方露了一個破绽，提到了罪臣。

&esp;&esp;而狄进之前怀疑过“组织”的高层，有罪臣的背景出身，但那时是纯粹的猜测，属于广撒网，现在对方一提，就成了佐证，基本可以肯定，这群贼子与曾经的罪臣，有所关联，还不抓住这个破绽？

&esp;&esp;而且正常的灭人满门，即便身居高位的宰执，都无法随心所欲，倒是地方上的地头蛇更容易做得悄无声息。

&esp;&esp;但那些流放罪臣不同，历朝历代的流放者都屡遭虐待，如果上面特意打了招呼，更是生不如死，这群家伙死伤多少，从来没人真正在意过！

&esp;&esp;“你冒认我父，我就让那些罪臣全家死绝，看谁更投鼠忌器！”

&esp;&esp;狄湘灵想到这里，眉宇间已是生出清晰的杀意，恶狠狠地瞪了过去。

&esp;&esp;“看来我犯了个错误啊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沉默片刻，仔仔细细地将狄进打量了一遍，好似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年轻俊逸的朝堂要员，再度笑了起来：“好！好！你真的很像他！”

&esp;&esp;这个笑容又与平日里那个乐呵呵的模样不同，眉眼尖锐，气质凌厉，有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性。

&esp;&esp;“锦夜”心头一紧，汗毛竖起：“就是这种感觉，此人是‘司命’，真的是‘司命’！”

&esp;&esp;狄湘灵的斗志则瞬间昂扬，举起铜锏，指了过去：“你不装了？”

&esp;&esp;狄进则平和地道：“像谁？”

&esp;&esp;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的大手把玩着酒杯：“我听说了你们的事迹时，并没有诧异，只觉得理所应当！因为他当年其实就是这样，聪慧过人，天赋绝顶，不过好练武，不喜读书，想要从军入伍，朝廷又与辽国讲和了，北方再无战事可打，所以才耽搁了下来，始终无法振兴门楣！”

&esp;&esp;狄湘灵握住铜锏的手陡然绷紧，心中五味杂陈，眼眶险些一红。

&esp;&esp;对方说的，是真正的父亲，狄元靖！

&esp;&esp;这个人果然认识狄元靖！

&esp;&esp;狄进面无表情，只是摆出聆听之色。

&esp;&esp;“伱姐姐是手狠……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指了指狄湘灵，再看向狄进：“你是心狠！年纪轻轻，身居高位，却能洁身自好，声名极佳，外人无论怎么嫉恨你，都找不出指责的地方，倒是因为你久久不娶妻生子，不孝的声音渐渐大了，当然这本也无妨，你应该早就算计好了何时娶妻吧？你这样的人，仕途晋升，步步为营，对于世间之物，有种超然之态……”

&esp;&esp;说到这里，他眼中又露出那种极为奇特的喜悦，以一种古怪的语调道：“太上忘情！就该如此！就该如此！”

&esp;&esp;狄进起初听着评价，只是默然，听到最后，不禁怪异地看了对方一眼，开口道：“阁下没事吧？”

&esp;&esp;“哈哈！我无事！当然无事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恢复过来，大咧咧地抱起双臂：“你们有没有想过，远行之人，其实可以直接去做一些事情！一些很不好的事情！”

&esp;&esp;狄湘灵的脸色沉下：“你可以试试！”

&esp;&esp;“呵！我当然可以试试，现在的你，还打不过我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笑容又恢复了豪爽，语气里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：“到时候朝廷通缉，画像贴出，并州的左邻右舍认出，咦？那不是某位相公的亲父么……岂不更加百口莫辩？”

&esp;&esp;狄进淡淡地道：“区区栽赃，仅是一时之痛！”

&esp;&esp;中年大汉倒也承认：“不错！我原本希望的是长久之痛，但没想到你这个当官的儿子不认我也就罢了，连女儿都对我一片冷漠，看上去早就防备，唉！可惜啊可惜！”

&esp;&esp;狄湘灵罕见地有些心有余悸。

&esp;&esp;事实上，如果不是狄进早早跟她开诚布公地交谈，讲明利害关系，她还真的不会那么快地怀疑对方。

&esp;&esp;毕竟有的时候，人不是不知道真假，只是不希望知道真假，盼着远行未归的父亲，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到面前。